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紫竹林的天空 |
| 房東：正心皇帝  發表時間：2002-01-22 | [檢舉]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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庚子年(西元1900)年六月,我與恩師聶士成(註)在天津紫竹林又再度相會. 自甲午年(西元1894)在朝鮮,遼寧的中日之戰後便再也沒見過聶老師了. 當年白山黑水大冬雪天,只有十四歲的我與聶老師一路由朝鮮撤回遼東,夢裡聽見「大鳥來了.」(註)都會被嚇得提槍怔醒. 以後說什麼都不想再打仗了,戰爭實在太可怕了. 但是朝廷很快就忘了六年前的慘痛經驗,如今又跟十一國宣戰. 山東巡撫將直隸一帶的拳民組織成義和團,卻又無法節制. 團民人多勢眾加上北京中央的暗地支持,不到半年就爆發了拳亂. 德日公使被殺,十一國領事館被包圍. 亂民狹眾任意殺害朝中大臣,對百姓燒殺擄掠,一把火燒掉前門大街兩千家店舖. 一開壇便幾百個洋人或教民人頭落地. 團殺團,軍殺軍,兵跟匪一個樣,北京完全癱瘓. 始作俑者皇太后葉赫那拉氏帶著皇上逃出北京,被包圍的十一國領事館中有八國派出先遣隊近入中國,而今這些爛攤子就得我們來收拾了. 我與聶老師幾日來都在河口盤查地形,老師發胖的身子已掩飾不住他的年紀,臉上一條長長的刀疤是在朝鮮帶回來的. 「敬啊,你看這仗怎麼打?」老師看著對岸問. 「學生以為如今雖然敵軍以八國之力犯我朝廷,但也未必就能得手. 第一,老師您的武衛中軍兵力在洋人之上,所有的武器也是當今最精銳的. 第二,我軍有近水樓台之地利,敵人遠道而來車水勞頓是一大弊. 第三,敵方兵種多半是水師不善路戰,加上言語不通,將令傳達必定不順暢. 若能速戰速決...」 「好了好了,你說的都很有理,也沒說錯. 但你看到的只是其一. 想想,我們這一仗打贏如何? 打輸如何?」 「學生不懂,願聞其詳.」 聶老師長嘆一生道:「以今日我精銳之師殺八國醜類輕而易舉. 但試想,此戰若捷,八國定再增援大軍壓境,時我等則處以卵擊石之勢. 此戰若北,不用說你我愧\對朝廷身家不保. 一但八國入京,我看以後咱們的皇帝都要換洋人當了.」 六月三十一我差遣義和團搗毀京畿鐵路,防止洋軍乘火車入京. 這幾天聶老師不像平常般平易近人,脾氣變得很暴躁,也許\是因為大戰將臨兵馬還是散散漫漫的,又或者是義和團不受我們的將令. 戰事比想像中的早太多了. 七月十一日洋軍兩千兩百多人由大沽口向我們進發,勢如破竹. 「攻擊.」鑲藍紅底的龍旗一揮,自願作先鋒的兩百義和團一波波拿起大刀向前衝殺,隨著機槍聲又一波波倒下. 後邊的義和團見狀不敢再往前衝,一個個嚇得癱倒在地. 「給我起來! 向前衝!」「千總大人,誰敢再往前衝吶,要人命呀.」看著這群平日亂八神氣的神棍,我心中突然感到嘔心.「你們不是有神功\護體嗎? 不可救藥. 大清都叫你們這幫子妖孽給顛了. 快上陣!」我隨後發下將令,架起機槍掃射往回跑或抗命不上陣的團民. 一陣鞭炮般的槍聲和濃濃的煙硝味後,河口上躺滿死在雙方機搶下的團民. 這些平時高喊著神功\的愚民,為大清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浩劫,如今終於殺了他們真是大快人心. 可是他們所帶來的問題就不是殺幾個人就能解決的了. 真正的中洋精銳武裝戰爭此時一處即發. 洋人很快就被我們打的一哄而散. 洋軍總指揮,英國司令官西摩(Admiral Sir Edwarad H. Seymour)帶著殘眾西竄. 我軍有章法的將洋兵包圍在天津西郊的楊村,形成關門打狗之勢. 我星夜與聶老師會面,請求下一步的指示. 在武衛中軍的中軍行轅,聶老師在帥帳內上蹦下跳一刻也靜不下,心急如火的他不停問著北京的消息. 可是京城的電報卻沒有因為他焦急而來到. 我本想請示是不是要再對楊村進攻,一舉消滅洋軍. 如今看來聶老師也有所保留,苦苦等待北京的消息. 電報一天幾次幾次發送,回京的八百里加緊也沒再回來過. 聶老師的心情一天天低落,我終於忍不住問:「老師,為什麼不乾脆剿了這幫洋人呢?」 聶老師大口大口的抽著水煙回道:「敬啊,剿他們有什麼難,但你想想北京現在不回應是為什麼? 我們已經被人當作棄子了,聽說太后在熱河已經召李鴻章回京準備與洋人談判. 朝廷肯定不會發一兵一卒來增援,一但我們現在剿滅了洋人,到時洋人在談判桌上要我們的命,你們朝廷會幫我們嗎?」 「可是洋人的兩萬後遣勁旅已往我們開來,我們不可能檔得住呀.」 聶老師幽幽地看著天上的星星,暗暗說道:「這都是命,誰叫我們是出兵放馬的武人呢,身在朝廷憂朝廷之事,不能打也得打. 我老了,不想晚節不保. 敬啊,你不同. 如果可以的話留住一條命,不要因小失大. 人世間哪有十全十每的呢,不管大清朝還能不能再振興,你總能再為民出些力的.」 九月,穿著雜色服裝的西洋聯軍如洩洪般開來. 槍兵馬匹踏得大地都震動,一聲聲的悶天砲響,碰! 一聲瞬間把人變成焦屍. 機槍,鳥槍打得鞭炮似的,在頭頂上電光火石. 煙硝味濃得我無法呼吸,張不開眼. 被後面推倒的人像肉墊被馬匹踩死,被炸得半焦失明的兵跪在地上到處亂抱人,子弟兵們在恐懼之下都成了瘋子,拿著槍見人就開. 不分敵我見人就殺,只想快快奪路逃出這如地獄般的戰場. 第二天我得知了聶老師殉國的消息. 雙腿,兩肩,兩腮中槍,肚子被穿甲彈打得腸子流一地. 聽在場的人說老師抱著腸子還出去殺敵. 老師死了,戰爭也在第二年辛丑條約下結束. 我離開中國到了加拿大,當時認識了一位落難的醫生朋友叫孫文. 他只在溫哥華停了兩天,可是那兩天我們聊了很多,我告訴他:「我真的不想再打仗了.」 註: 聶士成,合肥人,清末甲武戰爭的太原總兵,後來的武衛中軍總鎮. 大鳥,當時的清朝軍事暗號叫日本人\"大鳥\".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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